辣么大蛋黄酥

若你如我

不知道首页有没有吃奇杰的。但还要向全世界安利太太的奇杰,真的,这位太太是世界的财富。

且行且歌:

“如果……”


奇犽站在冥冥的黑夜里,流光影绰间像是有万千的星火坠落在他的眼睛里,声音很轻,咬字很慢,如果小杰没有听错的话,似乎还揉着一股很忐忑的隐忍的温柔。


“如果我说我不想和你继续做朋友了……”


你要答应吗?








《若你如我》


CP:奇杰


*有年龄操作。


还是OOC,见谅。


写得不好,剧情乱七八糟的很不好意思……


很、很长orz……






BGM:Letter Song-ヲタみん










杰·富力士其实是个相当自我的人。


这一点,奇犽并非没有感觉到。正确说来,他熟知这一点,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受小杰这个特点伤害最深的人。但即便如此,奇犽也并没有希望小杰彻底改变这一点的想法。


他只是稍稍,稍稍有点无可奈何。


按照比丝姬曾经的说法:“在对上小杰的时候,奇犽你,近乎是毫无底线的纵容啊。”这种纵容正如她所说,几乎是毫无底线的,只有在小杰的任性可能会危及小杰自身的时候奇犽才会强硬起来。


奇犽并不否认他自己也是个任性的家伙。最明白这一点的大概是这些年已经能够与之和平共处的其他的揍敌客们——年少的奇犽确实在对上家人的时候将肆意妄为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尽管奇犽对这一点并不后悔或者内疚,更何况和解并不意味着妥协。但无论在哪儿都横行霸道拽上天的奇犽·揍敌客从不否认杰·富力士对他的重要性——应当说,这一点从来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摆在面前给人看的:甚至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基本上只要是对时局有少许认知的人都知道,后者简直是前者的眼珠子。


然而小杰只会因为别人的事情而任性,听起来有些矛盾,但确实如此。他本来就是会为了别人的事而拼尽全力付出一切的性格——让奇犽有时恨得要死又无法置喙的性格。这是小杰性格构成里很大一部分的要素,无论是当年猎人考试以后为了奇犽到枯枯戮山去的决定还是为了凯特面对猫女时近乎崩溃地爆发,在小杰的认知里,“自己”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重要东西,相反,如果靠牺牲自己便能换来别人所期望或者需要的东西,他甚至不会有任何迷惘。


——他觉得这样的等价交换实在是划算极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样的家伙身边自然也全是同样不要命的看重同伴远胜自己的人。奇犽大约算个不典型的例外,毕竟在大多数时间他充当的都是个冷静分析的角色,照小杰的话说,他负责冲动负责热血上头,而奇犽就是他的“刹车”。所以奇犽必须要时刻保持冷静才行。


不过按奇犽自己的想法,他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来珍惜生命。冷静这种东西,有时总是需要置身事外才能保持。而当奇犽无法置身事外的时候,通常小杰已经出事了。




——这还冷个鬼的静。




其实在外人一眼看来,奇犽才像是那个比较嚣张不听人讲话的家伙,而小杰扮演的应当是个谦让迁就的角色。事实上在大多数时候确实如此,小杰常在些生活细节上迁就他,比如说尽管觉得不好,还是会把钱交给他让他买超级贵的成箱的巧克力糖球(这一点在奇犽不小心吃多了牙疼的时候就被小杰雷厉风行地改掉了);然而实际上奇犽自己心知肚明,这家伙只是表面上软趴趴的好像好欺负,实际上骨头又硬又倔,说要做的事说出做到从不更改,连犹豫都不见一丝半分。小事上他会迁就奇犽,但在大事上或者一个人处理的时候却往往肆意妄为,说好的计划全抛脑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和他那用多少发胶都处理不了的发质一个德性,又执拗又死脑筋得简直无可救药;最简单的例子大约就是在贪婪之岛和爆炸魔的对战了,这家伙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还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和奇犽打招呼:奇犽!你回来啦。嘿嘿,我把自己搞得好狼狈哦。


奇犽被气个半死,冷了半天的脸,偏偏罪魁祸首啥也没察觉,奇犽一个人气到升天,气到重影,气到变形,直到小杰被大天使的气息治好了才勉强算缓和了脸色。


这种性格说好听点就是坚韧,说难听点就是执拗。优点是极少迷惘犹豫,往往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勇气一往直前;但缺点同样明显——有些容易钻牛角尖,一条路走到黑死不回头。


小杰这种恼人的特质让奇犽又气又心疼,偏偏说教了很多次也不见改,当然,改了也不是杰·富力士了。奇犽无可奈何,只能跟在这家伙身边,想尽办法把伤害减小到最低。


但他自己本来也是心高气傲的少年,一颗心一次次这样掼在地上总会摔出裂痕,尽管小杰其实是无心的,但还是很累——至少蚂蚁战争里的那件事他是真心诚意地祈求再也不要发生第二次了,小杰死气沉沉躺在病床上再也不能动不能笑的场景再发生在面前的话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正发疯。


所以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


不过很快又聚在了一块,前后大约不超过两年。小杰在这方面不见得有什么改变,但奇犽发现比起这种恨铁不成钢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好像还是看不见这家伙来得更不爽以后就干脆自暴自弃了,反正只要他变得足够强大,管这家伙再怎么任性妄为也翻不出天去——又是一次奇犽形式的纵容。


奇犽后来模糊地意识到他们刚相遇的时候他并不是真正地理解了朋友这个词的含义。按照伊尔迷的说法,由于从小被溺爱——这种爱的性质好坏与它带来的影响尚且不论,至少那确实是一种溺爱——奇犽根本没有机会去充当“爱”和“付出”的一方的角色;因此当他第一次接触到无比珍惜的东西的时候,他便会不顾一切地拼命付出,哪怕自己伤痕累累也不在乎,也根本不会后悔。


奇犽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并没有明确地反驳他。


这种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别人怎么想的怎么认为的,跟他无关。


他并不是不懂,也并不只是单纯地渴慕真正的、正常的“爱”或者像个普通小孩一样的生活——可能刚刚认识小杰的时候确实如此,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没有改变。他面对其他的朋友的时候根本不会这么没分寸,他理智冷静,不吝啬帮助但绝不会因此大失方寸不顾一切。




从始至终,只有小杰能够牵动他所有的情绪。




这种行为放在“朋友”这个字眼上其实太过沉重。或者说,单纯的“朋友”两个字根本无法承载起这种情感的重量。




所以就像比斯姬说的那样,他的无底线的纵容其实恰是小杰对他而言特殊的证明,但可笑的是大约是因为没有经验,所以他根本没意识到这种友情的变质,只觉得大概是自己太在乎这段友谊。




后来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已经蛮晚了,尽管和小杰相比奇犽总是要敏锐许多,但在这种他们俩都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方面,哪怕是资质再好的年轻天才也不过是个生涩的少年。小杰兴许算是接触过,毕竟和奇犽相比他还算是与不少大姐姐约会过的,但接触并不意味着明白,这家伙的迟钝简直难以想象。而奇犽连约会都没约会过,整个青春期除了短暂的分离日子外就根本是和小杰腻在一块的,虽然后来多了个亚路嘉,可仍旧没法改变他们同吃同住同穿同睡同修炼的事实,连艳遇都没机会,遑论恋爱。


不过终究是意识到了。


他在想通的那个晚上翻来滚去一整晚没能入眠,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去看另一张床上的小杰。罪魁祸首毫无所觉,四仰八叉卷在被子里兀自睡得香甜,怕热的手脚全露在外面,被子岌岌可危地卷住肚皮露出一小点线条漂亮的莹麦色的腰腹。奇犽看得简直咬牙切齿,见他睡得憨态可掬,末了又只能无可奈何地心软给他把被子抽出来盖好。


真是笨。


笨死了。


怎么这么迟钝啊啊啊啊啊!


他心里抓狂,表面上八风不动连气息都没乱,冷着脸的奇犽又看了眼睡得酣然的小杰,最终还是气不过揉了一把那头桀骜的黑发:从年少时候起就不训得用任何发胶也没法驯服的发质,长大了倒是和软了些,捻在指缝中根根分明感觉还算不错。


他不解恨地又伸手掐了这家伙的脸一把,许是动作大了些,小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奇犽像个鬼故事一样深更半夜不睡觉坐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倒也不怕,嘿嘿笑了两声,大概是睡糊涂了,侧头用脸颊在他掌心里蹭了一蹭,眯着眼睛,软趴趴道:“奇犽?”




奇犽:“……”


一击必杀。




暴击来得太过突然,他落荒而逃。逃回床铺上用被子蒙住头,好半晌憋不住探出头来偷偷摸摸再窥视,小杰歪着头躺在枕头上,侧着脸朝着他的方向微张着嘴继续睡得酣甜,简直像只冬眠未醒的小浣熊。


奇犽:“……”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青春萌动荷尔蒙旺盛的时候,以前没意识到还好,一旦开窍,才发现情绪这种东西用脱缰的野马形容尚且逊色,大概像刹车坏了无法控制的新干线,连同欲望一道来势汹涌不管不顾地一路向未知的终点撒腿冲刺。他脸红如蒸,觉得被子里实在热得待不下去了,只好又轻手轻脚地爬出来坐到窗前纳凉。


盛夏就连风都带着一股难言的燥热,不过总还是要比被窝里来得凉快。星辰密布像是点缀了漫天的耀眼钻石,光芒从数千万光年的遥远恒星投射过来成为渺小的银色星点,在同一张漆黑夜幕上似乎彼此亲密,实际上却亘远得永远碰触不到对方。


他看了会儿星星,又克制不住扭头去看小杰,望着小杰的睡脸呆坐了一会儿,觉得心里总算渐渐平静下来;看他睡得人事不知毫无防备,自己一个人在这忐忑纠结抓狂,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真是……好笑死了。




窗外的蝉像是应和般地叫了一声。




他站起身回到了床铺上,在扰人的燥热褪去以后这次入睡得非常顺利,几乎是闭眼就睡着了,睡得非常安稳。亏他还以为自己会做什么少儿不宜的梦。


睁眼天光已大亮,转眼看到小杰趴在他枕头旁,脸上是一种难得的探究神色。奇犽脸不红心不跳:干什么?


唔——小杰凑近了看他的脸,琥珀色的眼珠里像是藏着昨晚的璀璨星辰;看了三四秒他又退回原地:我昨天晚上好像睡到一半看到奇犽站在床边上……应该是我做梦吧。他咧开开朗灿烂毫无阴霾的笑:我饿啦,奇犽我们去吃早饭吧!


嗯。奇犽应道。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奇犽对十五岁就能把情绪欲望一干与恋爱相关的东西控制自如的自己还是相当满意的,别的不说,至少像这种半夜偷偷摸摸爬起来窥看喜欢的人睡颜的痴汉行为他是不会再做第二次了;也并不是因为面子上下不去或者不够喜欢,而是他能很轻易地看出小杰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如果不能好好压制住,被小杰或者其他人看出端倪是很有可能的事,那样的话小杰绝对会非常非常困扰。


因为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发展,最好的朋友竟然喜欢上了自己什么的,怎么想都只能是种负担吧。


他根本没考虑过向小杰告白的可能性,或者应当说考虑过,但对得到回应根本不报任何希望——退一万步说,能得到小杰的理解就已经是十足的奢望了。所以也根本没有把告白这件事实践的想法。


奇犽想,这家伙能好好地存在于自己身边,愿意用那双藏着星辰的琥珀色眼睛注视自己,甚至对自己露出毫无阴霾的笑,本身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与幸福了。因此,这份超出了预定的喜欢与爱恋是不是能够得到回应,并不重要。


他想了想,忽然又失笑,更正了自己的说法:其实就是他胆小。


是的。是他胆小。他害怕因此失去他的男孩,这种分离方式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没办法。赌注是杰·富力士的话,哪怕奇犽·揍敌客是再嗜赌的赌徒,他也赌不起。




所以奇犽以一种强大到难以置信的毅力将所有的喜欢都锁了起来,用尽力气表现得与平常别无二致,任凭再敏感的人也不可能发现他的异常。


所以他才觉得自己好笑。


……明明是不能表现不能传达的东西,他一个人在那心潮起伏,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人根本听不到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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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走入了机场。


特殊通道的工作人员飞快地为他打开了通道:“请走这边。”


小杰道谢,得到了惶恐的鞠躬:“如果不是您的话,恐怕我们这些人的生命还悬挂在刀尖上呢。请务必容许我们表达感谢。”


他感到有些伤脑筋——从以前开始他就非常不擅长应对这种东西。好在这些年他总算学会了像好友那样的处事态度,非常得体又隐隐强硬地拒绝了机场人员任何形式的物质酬劳,对方总算失望地松口放弃。他松了口气,再次谢绝了陪同,一个人钻到了机场外,四处张望。


啊——找到了!


他张嘴要喊,好在理智让话出口的前三秒生生踩了刹车。他拉低帽檐,快走几步走到那个正背对斜倚在栏杆上的清瘦身影旁,小声地叫:“奇犽。”


异常炽烈的阳光下奇犽双手插兜,颀长瘦削,穿了一身黑,皮肤白皙到简直像要反光,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鸭舌帽也是纯粹的黑,露出几缕不羁的银发,转过来的帽檐下一双银色的猫眼正挑高了眼角,露出几分似笑非笑来。


“学乖了?”他的声线是种带着清冷的低沉磁性,混着戏谑,咬字轻浅,为了不让周围人发现,他们的交谈特意拉近了距离,这几个字几乎就是吹在小杰耳廓边上的。


小杰下意识揉了揉发麻的耳朵:“没办法嘛,上次太吓人了。”


奇犽发出很轻的一声嗤笑。


年轻的三星猎人并没有意识到他和他的挚友究竟具有多么高的声望,曾经在这个国家的街头大喇喇地喊出了奇犽的名字——结局简直惨不忍睹:蜂拥而来的崇拜者们没有任何对念能力者该有的警惕,硬生生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整条街尖叫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感谢与混乱的告白;最终是奇犽不耐烦了,一怒之下把小杰扛上肩开了神速,原地上了屋顶几步跑出十几里甩掉了群众,两个人这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喘气。


两个三星猎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没对这种情况作充足的预料。奇犽还算对时局有点了解,知道小杰和自己似乎是因为当初那个任务在这个国家出了名,却也完全没想到会夸张到这个地步。打个电话给酷拉皮卡,这些年已经越来越沉稳的好友难得笑得开怀,带着点嘲笑意味道,你们以为你们现在是谁,难道不知道这个国家的群众就差把你们的头像印上货币了吗,快低调点吧。协会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别再给猎人协会会长徒增压力。


挂了电话继续面面相觑,两个已经被载入该国历史书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地位的家伙在沉默中瞪了会儿对方的脸,同时笑场。




把对面这家伙的脸印上货币?那会是什么样的啊??




其实当初接那个任务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料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前因后果过于冗长不便赘述,总之,他们曾经挽救该国于倾覆边缘,力挽狂澜救了一国大半人的生命,国家政/府为了表达谢意,在正式场合郑重地发表了感谢致辞并在国内公开了两个三星猎人的容貌和相关信息——后者其实给猎人协会和他们本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不过总归是一番好意,在进行交涉以后协会还是默许了政/府将两个三星猎人载入国家史册的行为。又因为两个人出色的外表,经过媒体的一番宣传,直接导致杰·富力士和奇犽·揍敌客两个名字在这个国家的威望高山仰止的同时产生了巨大的明星效应,又因为该国在周边国家中也算有蛮大的影响力,间接使得这两个名字在这片大陆上都炙手可热起来。


其实既然已经是三星猎人,走到哪里都必然会得到与荣誉相称的尊重,但这种狂热的崇拜敬爱不同,实在让人敬谢不敏——实在太夸张了!


从此两个人只要是来这个国家及其周边国就务必秉承低调宗旨,帽子是必备,需要的时候眼镜或者口罩也会一齐装备上;服饰的话,这些年因为有很多人模仿已经不稀奇,倒是没事。即便这样,除非是在只有两个人的场合,他们交谈的时候也完全不敢随意放大声音——被堵街头的经历实在太惨痛,完全不想有第二次。


这次来还是因为半藏的邀请——据忍者说这个国家近期会有非常盛大的难得一见的祭典,如果没事的话来看看是非常好的散心选择。恰巧两个人都是空档期并没有非做不可的任务,索性就一起来旅游了。上回忙着做任务,都没好好看看这国家的风景名胜。




两个人离开机场,打了车前去酒店,一路上被司机大叔看了好几眼,小杰被看得发毛,干脆装作犯困,一头栽在奇犽肩膀上埋住了脸。奇犽似


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低下头拉低了帽檐,彻底挡住了司机的视线。


这么一靠,小杰便闻到了奇犽身上好闻的巧克力甜香,这种味道总是能很好地柔和他身上那股清冷凛冽的感觉;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当奇犽还是个揍敌客家的职业杀手的时候,他身上是从不留任何味道的——出于杀手的职业素养,如果被记下了味道会很难办,所以他总会有特殊的方法保证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味道,哪怕是小杰都很难在人海里把他找出来。但脱离了揍敌客家这么些年以后,奇犽慢慢改掉了这个习惯,又因为喜欢甜食总会带着巧克力,身上便渐渐有了巧克力的甜香。


他很喜欢这个味道,在奇犽肩膀颈窝非常愉快地轻轻拱了两下以示喜爱。


奇犽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很快若无其事地放松了。他礼尚往来地低头蹭了蹭小杰的额角,忽然停住。


他扫了一眼前驾驶座。司机大约是没认出他们俩,专心开车去了,于是他压低了声音,轻声问小杰:“你身上的血味是怎么回事?”


小杰:!


啊,糟了,忘了这回事了!


没等他想出个好的借口,奇犽已经冷笑了一声,压着嗓子道:“不用找理由了,到了酒店好——好告诉我,不说实话的话后果自负。”


小杰:……


赤裸裸的威胁!


他怏怏撇下嘴角,像是报复又像是应和似的用鼻尖又轻轻拱了一下他的肩窝。




登记入住的时候小杰费了很大的劲才拜托前台小姐没有尖叫出来——如果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话他们这趟基本上算是白来了。前台小姐将自己的胳膊掐青了才好不容易勉强恢复了工作的基本能力,几个女孩围在前台一副呼吸都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哆嗦着手为他们办理了入住手续,最后扭捏了半天,还是红着脸求了签名。


小杰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待遇,签完名就以飞一般的速度拉着自始至终都冷着脸散发生人勿近气场的奇犽进了楼梯间:电梯太过公用,被认出来的可能性也太高,相比之下还是楼梯间保险。两个人边聊天边爬楼梯,爬上五十层的时候刚好用时三分钟,脸不红气不喘地拿了房卡去找房间。


关了门奇犽就抱起臂来,一副“行了给你解释的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模样,表情不冷不热,视线扫在身上却觉得有点凉飕飕的。小杰呃了一声,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说了实话。


其实也不需要他说了,墙上的悬挂电视恰在此时播报了一则新闻:首都空港险遭爆炸,幸被某知名猎人及时阻止。详情据说是一架在首都空港着陆的飞艇被穷途末路的歹徒劫持,对方准备了大量的炸/药——据说其中甚至有一枚「贫者的蔷薇」,在着陆之时劫持了人质,预备要将这座飞艇、飞艇上的人一并炸成灰烬。因为对方明显精神状态不正常,机组人员完全不敢轻举妄动,机舱内乱成一团,旅客惊慌失措,尖叫几声被威胁后连抽噎都不敢,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然后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有个年轻人站出来主动表示要交换对方手里的小女孩,已是惊弓之鸟的歹徒嘶声拒绝,年轻人主动甩脱了肩膀的关节以示自己“没有威胁”,缓步向对方走去——不巧的是在途中他被人认了出来,一声惊疑不定的“杰·富力士?!”让恐/怖/分/子彻底疯狂——他暴怒地按下了控制小型炸药的开关,将女孩往那堆炸药扔去!


旅客们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炸药瞬间爆炸,惊天动地的声响让人们愈发恐慌起来,哭喊着要往飞艇下冲,却被歹徒手中明晃晃的尖刀止住了脚步。就在歹徒咧开嘴露出快意的笑的时候,一个身影飞快地掠过他的身边,因为速度实在太快,眼睛仅仅能跟上他的残影,因此等所有人意识到的时候,手持尖刀的歹徒已经飞了出去,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趴伏在地面上痛苦地呛咳。腹部和脸部几乎同时被重击,他瞬间丧失了行动能力,在剧烈的疼痛中费力地掀起眼帘,看见那个年轻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燃烧着血与火,烧出一片愤怒却又沉冷的流金。那个小女孩惊魂未定地伏在他臂弯里,放声大哭扑向父母。


机组人员趁机收缴了所有的凶/器和炸药遥控,场面至此终于被控制住。等旅客们终于勉强平静下来,想起那个年轻人的时候,他已经钻出了飞艇,通过机场的特殊通道离开了首都空港。


奇犽关掉了悬浮电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他挑起一边嘴角:很厉害啊,‘知名猎人’?


小杰自知理亏,缩着脖子像一只委屈的狐熊:可是当时情况真的很紧急,如果我不去救她的话……


没人说你做错了啊。奇犽打断他,扬了扬线条漂亮的下巴:去把衣服脱了。


小杰:……


奇犽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道你想说你没受伤?


都被人家闻到身上的血腥味了,再负隅顽抗也没意义。亏他还特地在机场换了衣服生怕被奇犽看出来。小杰认命地褪下外套,又一扬手把身上的T恤脱掉,露出年轻矫健的莹麦色的身体。十九岁的年轻人,又是运动量超大的猎人,身上早练出了柔韧流畅的肌肉线条,看着清瘦却绝不孱弱,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爆发力;他转过身去,肩胛骨勾勒出清晰的线条,像一对形状绮丽的蝴蝶翅膀一样轻轻翕动,看着实在诱人无比。


但那背上惨不忍睹的烧伤让观看者完全没有任何的旖旎心思——想想这肯定还是小杰用念保护了后背的结果,心情就愈发跌到谷底。他皱着漂亮的眉毛:坐床上去。


小杰听话地坐上了床。背后床铺微微一沉,接着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了。奇犽在认真端详他的伤口。微凉的吐息缓缓洒在尚且焦灼疼痛的伤口上,引起一阵难言的酥麻。




小杰难得感到有点不自在。


其实也不是难得,就是最近,小杰破天荒地觉得,和奇犽相处好像有点困难。


用困难形容似乎也不大贴切,小杰形容不好,总之大概就是,有点别扭。




问题并不是出在奇犽身上。他最好的朋友没有任何变化,像往常一样冷静从容英俊逼人好看到爆炸,一副游刃有余万事不挂心的模样,偶尔刀子嘴豆腐心地损损小杰,衣柜里的衣服多到能把三个他淹没,就连爱吃巧克力的习惯也一如既往。


大约是他自己不对劲。


不对劲表现在,当奇犽碰到他,或者离得特别近地说话的时候,他就会像现在这样,感到一阵阵的不自在。




其实朋友之间有肢体接触再正常不过了,搭搭肩膀拉拉手腕,特别像他和奇犽这种高危职业,搭档出任务遇到危急情况的时候搂腰或者拥抱也不是稀罕事,耳语更是稀松平常。但小杰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按理说他早就习惯了奇犽的碰触,毕竟他们从认识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有七年多了,在各种各样的条件和环境下碰触彼此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而且如果是他主动靠近奇犽,倒不会难受,反而会有点隐隐的兴奋。以前也并不会有像现在这样乱七八糟的感觉,好像也就是从最近几年才开始的,而且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身体倒也不会不舒服,只是单纯紧张。他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还有就是,每次奇犽碰到他或者拉近距离的时候,这个地方好像都跳得快要坏掉了一样,耳根也有点隐隐发热,甚至还有点呼吸不过来的地步——对于小杰惊人的肺活量来说这简直是某种程度上的天方夜谭。搞得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病了。


……是不是抽空去找雷欧力看看比较好?小杰认真地思索着。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破了皮肤传达到了大脑皮层,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才想起是奇犽在处理自己背上的伤口,疼痛也是必然的。


奇犽不咸不淡地冷嗤一声,手下却还是放轻了动作。


小杰这几年早就练出了对疼痛异常强大的抵抗力,在这种正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的情况下尚且有闲心想东想西。房间墙壁上靠了一张穿衣镜,正倒影出一前一后坐在床铺上的他们两个。背上的烧伤看着吓人,实际上更重的伤也不是没受过,因此他看了一眼就转移了目光,视线挪到那个正在全神贯注为自己处理伤口的人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奇犽微微弓着修长的脊背,靠得离自己很近,低了头似乎正在专心剔除焦烂的血肉;他看起来非常专注,修长手指的每一个动作利落干净的同时透着谨慎,小心翼翼的,似乎还在试图让动作更轻一些。他的侧脸轮廓流丽宛如落雪,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女气,反而是种冷峻的俊美。薄唇抿得紧紧的,猫眼眼角微微上挑,银色的眼睛被散落下来的银发阴影遮住,在镜中并不能看得分明。




小杰忽然觉得有一丝可惜。


他确认了一遍此时突兀涌现上来的情绪——是的,就是可惜。




他忽然很想看见奇犽的眼睛。




小杰的性格向来是说做就做的,因此脑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他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跟着微微一动,好在被奇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肩膀。后者厉声警告道:“别动!”剪刀差点戳进肉里去,把他吓得心脏停跳了整整一拍。


小杰微感愧疚,乖巧坐好不再动弹。然而片刻后他又不自在了,大约是怕他又不打招呼乱动,奇犽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就再没动过。那只骨节修长肌肤白皙的手搁在肩膀上的触感慢慢鲜明起来,仿佛全身上下忽然只剩下那块皮肤还在运作,将所有的触感和体温都收集起来,疯狂向大脑传递。赤裸的状态加深了这种窘迫,他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别扭感,耳根发热,胸口涨得满满的,缺氧感堵塞了整个大脑,他只能加快呼吸,像是下一秒就要窒息了一样。


好在就在三星猎人要自己把自己憋死的前一秒,另一个三星猎人像是完成了治疗和上药的最后程序,松开了他的肩胛骨,喷洒在颈背上的微凉呼吸也倏忽远离。奇犽的声音凉凉地在身后响起来:“弄好了。大英雄,去把衣服穿上吧。”


小杰不敢多说什么,翻身拾起自己的衣服,以飞快的速度往身上套。


奇犽还在继续:“本来想说碰到这种祭典,这个国家的注意力应该被转移了大部分,逛景点被认出来的几率没那么高。谁知你这家伙来了这么一出,全国人都知道你来了,这下不被他们认出来怕都难……你脸怎么这么红?”


他最后一句说得有些迟疑,显然是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小杰莫名不想被他察觉自己的状态,打了个哈哈试图混过去:“奇犽我好饿啊,我们叫客房服务吧?”


奇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手贴上他的额头,随后大约是嫌自己手上的茧太厚影响感知,干脆地撇下手掌然后弯腰凑近:这些年他们俩都长到了一米八几,奇犽秉承了年少时的优势,还是比小杰要高上那么几厘米。在小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奇犽的脸猛地在眼前放大,然后拉近到一个近到难以描述的距离——奇犽一手撩起自己的额发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拉近自己,将额头贴上了他的。




小杰清楚感知到不听话的心脏咚地一跳,然后像磕了药一样疯狂狂跳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血液在那一瞬间冲上大脑,冲刷得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感知奇犽的动作。小杰自暴自弃地想他这哪是有一点不对劲,真是低估了自己,明明像是下一秒就要坏掉了一样;可能是真的得了什么不可治愈的绝症,至少他能确定在他人生的前十几年心脏这个器官都从没这么跳过——在战斗或者极度恐惧的时候可能有过,但哪怕旋律不在此处,小杰自己能判断出来这种鼓跳的心音与前两者并不相同。具体是怎样他来不及感知也感知不出来,但是,怎么说呢,尽管耳根烫热、心脏狂跳、无法呼吸到缺氧窒息,但是,他好像……


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奇犽的眼睛,在无法聚焦的模糊的视野里,他无法分辨这双他看了长久岁月的银色的眼睛里究竟是什么情绪,可能是担忧,可能是别的。可他分明感觉到有温暖的东西一点一点填进了胸腔心房里,刚才因为看不到奇犽的眼睛而产生的突兀的遗憾又突兀地散去了,留下一颗心喈喋躁动着,却并不会不耐,反倒有一丝隐约的满足从那填满心口的温暖之中诞生出来,一寸一寸向外蔓延。




“……好像也没发烧。”奇犽松开了他,看了看他的脸:“你还有哪里不舒服?难道那个家伙用了毒气?!”


“呃……没有没有,不是。”小杰看奇犽脸越来越黑,好像下一刻就准备出门扁人了,连忙否认:“我只是有点热,然后饿到头晕而已。”


“……真的?”奇犽转身拿起遥控器调低空调温度以后叫了客房服务,“那我叫东西上来吃,你再忍会儿吧。”


嗯嗯。小杰钻进洗手间洗脸,抬头看见镜中自己脸红如蒸,大概下一秒耳朵里就能冒烟了,赶忙泼水降温。


啊啊,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因为这个毛病以后就不跟奇犽接触啊。


他心里下意识地抵触这个方案,按了按慢慢平静下来的心口,心想要不还是抽空找雷欧力看看吧,反正不用预约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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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犽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他又不是迟钝的呆子,本身又是最关注小杰的人,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小杰的异样。


这家伙……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像是个重逾千斤的铁块,拖着他不断往冰冷的深渊沉去。


不能吧?迟钝到这样的也能开窍?


可是动不动就脸红,一个人坐着发呆耳根也能红起来,表情尽力维持正常但偶尔还是会闪过一丝不自然,眼神躲闪,怎么看怎么像是偷偷有了喜欢的人但因为还没在一起所以暂时不想告诉最好朋友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啊。


他简直没法形容他的心情。出来玩的兴致瞬间无影无踪,烦躁暴虐得想杀人——别人不行,那个炸伤小杰的混蛋大概还是可以杀了泄愤的。


不过他也就是想一想。如果真的做了小杰大约会生气。


烦。


烦。


烦烦烦烦烦烦烦烦。


除了烦大概还有点别的东西掺杂在心里,像贝壳里的沙子一样褪不掉洗不净,硌得生疼。


他有点委屈。


你到底喜欢上谁了呢?


……我明明那么喜欢你,我注视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你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


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他唾弃自己:好逊,像个怨妇。


奇犽觉得也就是自己能做到这种事了。换个人来说不定早崩溃了。暗恋一个人长达三四年,期间别说告白,得逼着自己把所有感情小心翼翼藏好了生怕被发现,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心还得表现得与平常别无二致,哪怕在碰触对方或者拉近距离的时候有一丝犹豫或是羞涩就穿帮了——好在介于对方是个在这方面情商为负的迟钝的单细胞,有时候只要表现得不是太明显想必遮掩过去也不是太难。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没法把自己的心思收敛完美,偶然在镜子里瞥到自己注视小杰的眼神,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换个情商高点又洞察力敏锐的人在旁边,好比说酷拉皮卡或者比斯姬甚至西索,穿帮根本是瞬间的事情。


得亏奇犽不愧是揍敌客家族引以为傲的历代资质最好,这种事哪怕没做过也能迅速掌握诀窍,现在他完全有自信在任何人面前遮掩好自己全无破绽——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几年下来碰上酷拉皮卡或者比斯姬的次数也不在少数,这两个人都没有看出了什么的征兆。小杰就更不用说了。




他又一次想到了这个名字,心里抑制不住一阵一阵地发闷。


小杰。


小杰。


“ゴン……”他小声地嘟囔着,声音细微得大约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却又浩荡得仿佛能在他自己的心房里形成回声。




这个名字音节简单到不可思议,然而被他悄悄念叨在嘴里这么多年,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叫了多少次。小杰的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简单透彻,简单到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一颗滚烫的心赤诚坦率地捧在手心里,大大方方展示给所有人看,整个人像个光芒万丈的太阳,有时候即便是敌人也能被那种真诚的热量打动。


正因为如此,所以奇犽才看得明白。小杰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爱。这种东西简直像是和他绝缘一样,当年与港口的大姐姐或是庞姆约会,也并非出于爱情,甚至期间连青春期的荷尔蒙也不曾萌动过,他只是单纯出于“对方要求了,那么就尽量让对方开心点吧”的想法细心安排一切,与对方做一切看起来像是情侣的事情,熟练得看起来成熟得像个已经久尝情爱的大人,实际上心里却未必真的通晓这些。


他并不明白“喜欢”是什么,也并不曾真正地在爱情的意义上喜欢过谁。


他不明白真正的喜欢并不是一起看几场爱情电影,一起逛水族馆,一起用情侣吸管喝饮料或者送对方世界上最瑰丽最惊心动魄的萤火虫之树就能概括得了的东西。




真正的喜欢没有这么肤浅。它很复杂,复杂得难以描述。叫人无比疼痛,却又无比珍惜。




小杰不明白。他也不需要明白。他活得很通透很简单,修炼、同伴、家人、不得不做的事和巨大的好奇心,这些要素几乎就是驱使他前进和生活的所有动力了。从来没有爱情这个多余的、累赘的选项。


奇犽看得很明白,所以奇犽选择了把自己的心牢牢锁住,卑微地藏在最深的角落,哪怕落满了尘埃,也没有任何把它拿出来的想法。




我喜欢你。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奇犽本来以为就是这样了,可能生活会永远这样继续下去,不开窍的小杰大概也会继续追逐他的好奇心,他守在一边,像以往一样竭尽全力保证这个笨蛋不要又因为他的任性自我把他自己伤害得体无完肤就可以了。


他没料想过现在这种情况。


小杰的异样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根本没考虑过“有朝一日小杰会开窍”的情况,而且叫人难以忍受的是,让小杰开窍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自己可能并不认识的人。


男人?女人?开朗活泼的,还是冷静睿智的?长得好看吗?可爱吗?英俊吗?是猎人吗?强吗?对你好吗?能看住你让你不要乱来吗?配得上你吗?


这些毫无章法的想法无意识地划过心底,破碎得让人暴躁,却又让人连嫉妒的力气都生不起来,只剩下了深深的难过。




那个人能让你学会喜欢吗?


喜欢大概就是,像我现在一样这么难过,却又不后悔呀。




那个人能让你,像我喜欢你一样去喜欢一个人吗?


像我一样,光是看着你就很高兴;像我一样,为了不让你难过,所以努力珍惜自己。




那个人能让你,像我一样吗?




……若你能像我一样就好了。


若你能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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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不是没有察觉到奇犽似乎心情不好,但他自己尚且没有调整过来,更不敢随随便便靠近对方。两个人就这么在彼此都心事重重的状态下索然无味地逛了几天,期间差点被狂热的粉丝发现。


就在这种两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这个国家期待已久的举国同欢的盛大祭典,在黄昏张开了序幕。




夜幕尚未完全降临,橙红日轮尚且沉沉悬在天边,将暮光压在天边一线,这座城市却沸腾得仿佛白昼将至,无数斑斓炳焕将逐渐暗沉下来的夜色照得灯火通明。街道上四处张灯结彩,体积巨大堪比飞艇的巨灯悬浮在城市上空,小些的灯装饰在沿街街道,一排排罗列成通天的梯路。巨树上缠了一圈圈的灯绳,通了电盈盈闪烁起来,城市中心的湖水伴随节奏喷溅,几个人骑了水上飞艇沿水泼洒燃烧的铁水,金白色的铁水迸溅宛如稠密火星,湖水波光粼粼,浮光跃金。整座城市像是灯光的海洋,无数月季盛开在灯光中央,一朵一朵花势荼蘼,花瓣上流光如梦。


所有人穿上传统服饰出街游玩,因为传统是要戴上款式不同的各种面具,所以奇犽小杰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戴上面具大大方方参加祭典。




他们是第一次亲身参与这种举民同欢的盛大祭典,心中还是好奇兴奋参半,先前几天的忧心忡忡倒是都放下了不少,沿街吃了不少特色小吃,在街中心看人表演看得兴致勃勃。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小杰还叼着一个炸玉米卷,懵懵地看着四周的人的动作在音乐响起来的一刹那同时停下,又同时动起来:所有人心照不宣地拉过身边最近的人,毋论彼此是否熟识也毋论同性异性,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他们同时开始了舞蹈。小杰三两口吃完他的炸玉米卷看他们跳舞,能明显感到无数快乐迸溅在音乐缝隙里,像是将一捧阳光摔落在山涧,折射出无数粲焕熹光。


他正看得有趣,一双手忽然伸到了面前。


这双手修长白皙,指甲圆润,肌肤上流淌着细碎的暖色的灯光,掌心向上,他能看清每一寸掌纹。


小杰抬头。奇犽站在冥冥的黑夜里微微垂目看着他,眸光被面具遮掩看不分明,他伸着手等待,整个人是种很淡然的温柔,仿佛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他都没有任何异议。


这样的奇犽有点陌生。


但先前几天的别扭拘谨窘迫忽然全部消散了,小杰把手叠上去:我不会跳耶?


我也不会。奇犽牵着他的手。试着随便跳跳呗。周围人都在跳就我们俩干站着不是显得很蠢。




他们有些笨拙地努力学着周围人的步伐,期间无数次踩到对方的脚后无可奈何地相视偷笑,居民们很快发现了这两个身姿俊秀的外来青年并不会跳他们的舞蹈,纷纷热情地示范正确的舞步给他们看,他们就一遍遍地学,直到最后能合着音乐完美地跳完整首再也不会踩脚,他们才停了下来。


“奇犽多踩了我一次,奇犽比较笨。”


“啊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啊啊啊好痛啊不要拍我的伤口!奇犽好过分!”


“谁叫你见义勇为的时候一点脑子也不带。”


“奇犽我要生气了,来比赛看看谁先到城心湖的中央吧……站住!作弊好狡猾啊不要用神速!”


事实证明,快乐这种东西确实是很容易感染的,那些难过或者紧张被藏到了角落里,他们笑闹着穿过整座狂欢的城市,像是他们还是两个十二岁的男孩,尚且年轻不谙世事,对冒险还具有无上的热情,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几乎都充斥着笑容,根本不畏惧任何艰难风险。


城市中心的湖水水面下布置着无数暗格,可以供胆子大的游人上去行走。两个人都是身手卓绝的三星猎人,哪怕掉进水里也有念可以保证呼吸,自然不会畏惧这小小的关卡。他们前后跑进水里,巨大的灯漂浮在他们的头顶,温柔地投下光影铺在水面,将暗格映得影影绰绰。夜幕早已降临许久,时间滴答流淌许是已至深夜,风飒沓间穿过他们周围,喷泉水声浩荡如钟鼓,喷出灿烂如烟霞的铁水,像是无数喷溅开的水面上的烟花。




奇犽忽然停了下来。


小杰又跑了几步,疑惑地停下看着他的背影。


奇犽摘下面具,转过身来。


小杰微微一愣。




他们脚下是漆黑的水面,与沉谧夜幕融为一体,流淌着汩汩的光影。恰逢一首曲子放完,音乐静止,他们站在喷泉哗啦啦的水声间隙里,上空巨大浮灯缓慢漂浮而过,暖色的光明亮又再黯淡下来;铁水烧灼明亮,划过漆黑水面像是爆开一束烟花,金白色的光焰划过四周,锐利却不刺眼,将奇犽的轮廓照得明明暗暗,锋利却不冷淡。


他们站在城市中心的水面之上,周围空寂无人。人们都在陆地上狂欢,无人察觉他们的对峙,和风里像潮汐一般慢慢涨起的温柔的悲伤。


“如果……”


奇犽站在冥冥的黑夜里,眸光被长长眼睫压得深而重,流光影绰间像是有万千的星火坠落在他的眼睛里,声音很轻,咬字很慢,如果小杰没有听错的话,似乎还揉着一股很忐忑的隐忍的温柔。


从城市里辐射出来的过于明亮浓艳的光吞噬了夜幕上所有的星辰。在静寂的光影轮换之中,小杰听见奇犽慢慢地、一字一顿,却又非常坚定地吐出了这些话。




“如果我说我不想和你继续做朋友了……”


你要答应吗?




他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然后陷入了一片死寂。




曾经狂跳得让他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坏掉的心脏,在这一刻沉寂如死,像是再也不会跳动一样安静。


慌乱浮出水面,驱散了所有明亮的快乐,像块重逾千斤的铁块,拉拽着他向漆黑冰冷的水底沉去。


他来不及思考,惶急地道:“你……”


奇犽打断了他:“我是说认真的。”


砰。


天空倏然炸开了一束烟火。


祭典末尾的烟火接连盛放,光华潋滟,像是一场喧嚣的道别,又像是一场盛大的告白。


小杰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看着奇犽的眼睛,他无法分辨这双他看了长久岁月的银色的眼睛里究竟是什么情绪,可能是冷漠,可能是厌恶。他不知道。他看不清。他的眼睛在渐渐模糊,某种液体好像盈满了眼眶,阻碍着他的视线,他看不清奇犽的表情。在绰约陆离的烟火夜幕下,他站在奇犽对面,像往常一样离这个占据了他生命中最重要地位的人如此之近,却第一次觉得风是那么冷,冷得曾经被喜悦与满足填满的胸腔像是突然漏光了所有的情绪和温暖,冷得渗入骨髓。背上的伤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痛得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像是奇犽还没有走,广阔无垠的漆黑的水面上,没有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站着,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米特阿姨,怎么办啊。


奇犽不要我了。








<<<>>>






奇犽非常狼狈地离开了那座湖。


看见小杰的表情的时候,他真的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我开玩笑的”几个字都含在了喉咙口,但最终还是被他狠心吞了下去。


在他说完了那句话以后,小杰仍旧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空茫茫,琥珀色的瞳孔里光黯淡下来,只剩下混沌的雾蒙蒙的影子。


他看起来难过得快要哭了。


奇犽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对于已经习惯了纵容甚至宠溺对方的奇犽来说,他极少见到小杰这样的表情——最接近的是在NGL里,因为凯特而极度悲伤、濒临崩溃的小杰。


可又不同。


这次小杰的难过极度空茫,因为无法怨恨,因为太过突然,因为不明所以,所以掺着浓重的委屈,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逐渐盈起无法忽视的晶莹水光,万重灯下望过来的一眼足够让奇犽溃不成军。


但是奇犽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们一直是彼此身边最近的那个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也永远会是。


可是这样不够。无论如何,哪怕明面上压制得再好,奇犽也无法说服自己永远满足于这样的关系。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已经不想再和小杰做朋友了。


这样过于单纯的关系,已经没有办法容纳下他超负荷的情感。洪水堵不如疏,他以往都是采用了粗暴的压制手段,但心里的情感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减,反而像发酵一样越来越深重沉厚,也让他自己越来越痛苦。这样下去,哪怕他现在控制得很好,可也迟早有一天会越界的。到了那个时候,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尤其是在小杰似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的现在。


他以前控制着自己不告白,是因为小杰看起来根本没有开窍的可能性;可现在对方已经有了开窍的迹象,哪怕让他开窍的对象并不是他,他也没有再强忍着克制自己的必要。


当然,他还是胆小。他还是害怕失去他的男孩。


……可是,如果再这么懦弱胆怯下去,要看着小杰一步一步走向另一个人身边,这一点更让人无法忍耐。


奇犽确实输不起。可要他眼睁睁看着小杰离开,那他也无论如何无法做到。


他知道今天的话肯定给小杰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和困扰。对于小杰来说,哪怕是对于现在可能已经开了窍的小杰来说,要突然接受“多年来最好的朋友喜欢自己”的这个设定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没能当场听到答复确实有一点点失落,可他也知道强求不得。所以他先离开了那片湖,把地方留给小杰一个人冷静冷静。


天幕上各色烟火一朵一朵接连打开荼蘼花瓣,光焰熠熠,灼灼如火,明暗间划破苍穹。狂欢已到了尾声,街道上的灯饰一盏一盏熄灭,人们唱着歌往家里走去,街上人烟渐渐稀少,映衬着不断炸开烟火的天空有种孤独的热闹。


奇犽走过街道,脚步顿了一下。


他们在这里笨拙地起舞,手搭着手,踩着陌生的从未学过的步伐,彼此近得仿佛要互相融化在对方的呼吸里。他在那么近那么近的地方凝视小杰的脸,快乐的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脸,几朵明黄的月季在他身后脸旁盛开,琥珀色的眼睛像面干净的镜子一样,里面全是他的影子。


那一刻他无比盼望这一瞬间就能永恒。


他叹了口气。




他对他的渴望像是名为贪婪,永远没有满足的尽头。








>>><<<






小杰浑浑噩噩地往来路走,期间好几次差点踩空踏进水里。


他反复思考,试图回忆起不对劲的地方,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太突然了。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甚至奇犽在说出那句绝情的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他所说出的话是如此残忍决绝。


小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那么正常,他们跳舞、笑闹、享受节日祭典里该享受的一切,除非奇犽是在用最后的陪伴和他道别然后与他决裂,否则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为什么。


他只知道他很难过。


胃里一阵一阵的痉挛,他想叫想喊却用尽力气也发不出声音;背上的伤一直剧烈地疼痛着,也许是他的错觉,那疼痛似乎从背心贯穿了身体,钻入心口,在那一掌之地疯狂地燃烧着。


好疼啊。


怎么会这么疼……


果然是坏掉了吗?


要找雷欧力看看才行。


好冷啊。


风好大。


怎么这么冷。


这些毫无意义的想法在心里像流星一样闪过又消失。小杰沿着街道踽踽独行,他看着逐渐荒凉下来的繁华街道,眼睛里映入无数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这种空冥的状态,小杰其实尝试过相似的感觉;尽管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印象,但他还能隐约记得那个时候——在心里疯狂许愿,制定誓约与制约,用生命的代价换来了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打败尼飞比特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感觉,就是大脑之间一片空茫茫的惨白,除了“打败比特”四个字以外,什么也没有;身体不可思议的很轻盈,却又机械得像是控制不了。


这种状态与现在的他很接近,但也并非完全相同。


至少那个时候推动他前进的,是像熊熊火焰一样烧尽一切的愤怒;而现在,只是单纯的空无。


在被无尽的难过与悲伤吞噬以后,留下的就是这种纯粹的,空无一切的茫然。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坐在街道的喷泉池边,身形颀长,脊背笔直宛如出鞘的剑锋。他抬着头似乎在看天上的星星,侧脸轮廓流丽宛如落雪,是一种冷峻的俊美。街道上金碧辉煌的灯饰已经熄灭了大半,宁谧的夜幕重新降临了这座喧闹狂欢了整整一晚的城市,天幕上的星辰也一颗颗重新从盛丽的光影之中钻了出来。他坐在那里,披着半身单薄零碎的灯光,眸光被银发的阴影遮挡住了,并不能看得分明。


小杰没有意识到他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怔愣地看了许久。


那个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回过头来,也怔住了。


小杰低下头,一步一步穿过狼藉的寂寞的街道,走到对方面前:“……奇犽。”


话出口才发现他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听起来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其实他还以为奇犽已经离开这里了。毕竟奇犽表现得那么决绝,怎么想都是讨厌他讨厌到了极点的样子,想要一刻不留地离开也是不奇怪的事。


没想到他竟然会坐在这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神色柔和又安静。


奇犽看着他。他又看见了那双银色的眼睛,剔透得像是冰晶,间含着浓稠又复杂的情绪,小杰辨别不出来,也不是很想懂。


他们一坐一站,彼此都不说话。直到奇犽打破了沉默。


他的眼神仍旧专注地望在小杰脸上,像是在期许什么明知不可能发生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那一瞬间小杰确认自己已经空荡荡了许久的心脏里涌上来一股久违的愤怒不甘与委屈,几乎让他想提起拳头给对面这个混蛋来一发瞬发版剪刀石头布。


奇犽怎么这么残忍?单方面宣布绝交还不够,还想要他再确认一遍吗?


……他都不会难过吗?


我做不到。他断然拒绝道。


奇犽冰晶一样的眼睛暗了下来。在昏暗的光线里,他似乎是笑了笑。


嗯,我想也是。他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本来就白皙的脸庞似乎又苍白了一层。


现在小杰可以回答自己刚刚的疑问了——奇犽看起来很难过。他低着眼,眸光被睫毛压得深重,一股隐忍的悲伤从他身上无法克制地散发出来。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好受。


而他难过是因为他拒绝了他不与他继续做朋友的要求。


小杰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缄默。


怎么会这样?


他感到一阵荒谬,终于意识到这蹊跷的事情发展根本不对头。


肯定有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沉默了许久,风飒飒地穿梭过安静无人的街道,卷起一朵月季残破的花瓣,吹起他们的衣角,吹过他们中间,将明丽的星光洒落在他们肩上。


一朵巨大的虚散的云飘过,像一条游弋在城市上方的巨大鲸鱼。


屋檐下别人家悬挂的风铃在风里摇曳,叮当叮当清脆地响,像是一首温柔的歌。


最后还是奇犽又一次打破了僵局。


他这次没再看着小杰,而是偏开了目光,看着墙角的一颗红色的灯珠。


他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道:“那么,你喜欢的人是谁?”




小杰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嗯?”


奇犽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目光。他薄薄的嘴唇张了张,并没有复述他刚刚的话,而是低哑地吐出了一长串话语:


“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活泼开朗的,还是冷静睿智的?长得好看吗?可爱吗?英俊吗?是猎人吗?强吗?对你好吗?能看住你让你不要乱来吗?配得上你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隐隐颤抖,银色的额发散落下来,遮住了银色的眼睛。


“……他喜欢你吗?”




一道明亮的光射破了小杰脑子里所有的迷障,一个猜想突兀而又坚定地浮上脑海,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身体不可置信地轻轻颤抖起来。


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感到释然的轻松,又感到突然袭来将他淹没的狂喜,最后涌上来的是一阵哭笑不得。


他的心软成了一团晃悠晃悠的棉花糖。


他们俩真是……




太笨了。


两个人都笨死了。




他的心情明快起来,叮当叮当,像是风铃。










<><><><><>






被拒绝了啊。


本来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对小杰来说怎么都无法接受吧,可能还会觉得有点恶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所以说明明都给自己做了那么充足的心理建设了,得到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大方点正常点不好么?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痛苦压下去不好么?


……这样难看死了。


奇犽不知道小杰站在面前是不是在凝视他,他低下头,试图掩盖自己已经模糊一片的眼睛。


就这样结束了么?这份冗长的,持续了那么多岁月的喜欢,就这样画上了终点。


他忽然感到一阵长久的无力。眼睫眨了眨,摇摇欲坠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真是……好难看啊。


世界成了一片模糊变幻的陆离,各色迥异的光斑糅杂变迁,在眼里拉扯出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状。温热的水积聚在眼眶里,因为太重,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它们的下落。


奇犽没心情再维持什么风度什么自尊,索性就任由那眼泪一颗颗不争气地不断往下掉落,连擦眼泪的手都懒得抬。


低垂的视野里小杰的影子似乎动了动,然后慢慢走到了面前。


……他要干什么?


如果是同情的话,哪怕对方是小杰奇犽也会忍不住要揍人的。


喉咙被哽住了,没有办法说出任何字音。他只能木然看着小杰拉近了他们的距离,然后阴影交迭。


小杰蹲了下来,仰脸看着他。


奇犽愣住了。


小杰笑了笑,没有嘲笑他一脸眼泪的难看样;暖色的光描摹他英气的轮廓,像是雕刻般英俊深邃。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眉眼已经褪去了稚气,眼睛里可能还残留着几分青涩,可在奇犽眼里,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的模样了。他的眼睛眯成漂亮的月牙形,那笑是奇犽所熟悉的轻快,毫无阴霾,可又掺着奇犽所不熟悉的温软。


小杰说:“他是个男人。”


奇犽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心继续往下坠落,像是永远没有尽头。苦涩溢满了嘴里的每一寸角落。小杰像是没有看到他的难过,继续道:“是冷静睿智那类的。”


“超级好看。”


“很英俊。不过有时候也很可爱。”


“是猎人。很强。”


“对我很好。”


“只有他能看得住我让我不要乱来。”


“怎么会配不上我呢?”


小杰笑了笑,带着奇犽不熟悉的温存柔软。


“他喜欢我。”


他笃定地说。


“之前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当时我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所以觉得很难过。”


“不过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所以可以回答他的问题了。”


然后他靠近了奇犽,明黄色的月季在他身后盛开如梦,琥珀色的眼珠里隐约浮光掠金,像是醇香的酒一般熏人欲醉,又像是藏着漫天的星辰一般灼灼生光。




如果……


我说我不想继续和你做朋友了……




你要答应吗?




“好啊,我们做恋人吧。”


“我也喜欢你呀。”




这大概是奇犽自出生以来,听到过的最美好的话语。




奇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又怎么跪坐到地上去的,他的脑子已经完全成了一团理不清楚的糨糊,又像是生锈了的机械一样根本运转不动;可能对于奇犽来说,今天晚上就是他人生最狼狈最不知所措的时刻了。他试图分析现状却只能把自己分析得更加一片空白,最终只能一点也不冷静自若地、呆滞地喃喃重复:“你喜欢我吗?”


小杰也跪坐下来,擦掉他不断往下掉的眼泪:“嗯。我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


“……骗我的吧,你一定是梦里的小杰。”


小杰哭笑不得,只能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那奇犽要不要掐掐我,这样就知道我是真的了。”


他手心里抓住的手微微弹了一下,然后迟疑地、缓慢地轻轻捏了他一下,好像怕捏疼他似的。小杰侧过脸,用脸颊在他掌心里蹭了一蹭,像是安慰又像是撒娇:“奇犽真是笨,要告白的话就好好说啊,用那种方式谁知道是表白呀。”


体温透过掌心的肌肤传递过来,像是拢住了一轮小小的太阳,真实温暖得几乎让人落泪。


奇犽感到自己似乎终于恢复了一点对生命的感知,他抬起另一只手,一边观察小杰的反应,一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环过小杰的肩膀,只要小杰表现出哪怕一点的不愿他都会立即撒手撤离。


可小杰很坦然,任凭他环住了他,不仅没有推开,甚至还主动凑上前来缩进他怀里,抱着他轻轻拱了拱他的肩窝,愉快道:“嗯,奇犽的味道果然好喜欢。”


奇犽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僵硬过。其实他们之间比这更亲密的状态也不是没有,可他现在就是僵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死寂了一个晚上的心口终于感知到了跳动,而且还在越跳越快:他呼出一口气,闭上眼把小杰抱紧,像是珍惜地抱住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再也不愿意松手。


他把脸埋下去,眼泪不仅没有要停止的趋势,反而像是洪水开闸一般越来越汹涌,从紧闭的眼睑里流淌成溪,根本没有办法控制。


……那就别控制了。


于是奇犽干脆放声大哭起来,那些被死死压抑了许多年的悲伤、难过、痛苦和无法排解的越来越浓的喜欢与爱,在这一刻终于被痛快淋漓地释放出来,与星光和风一起,酿成了晶莹的酒。


哭了一会儿他忽然又抬起头,带着斩破一切的气势兜头亲了过去,牙齿咬着小杰的嘴唇,唇舌舔入口腔,凶狠地席卷过每一个角落,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一样不顾一切。小杰安静地微微张嘴承受这个湿漉漉的带着泪痕的吻,任凭他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拽紧他的衣襟,扶在他背脊上的手掌轻轻摩挲,像是安抚一只受伤的猫。


光芒从数亿万光年的遥远恒星投射过来成为渺小的银色星点,它们彼此亘远得永远碰触不到对方,却在一个星球的同一张漆黑夜幕上彼此亲密,相互守候了千万年,在往后的无穷尽的时间里,大约也会一直在一起。


风铃叮当叮当地摇晃,像是一曲轻快的和鸣。


奇犽最后亲了一下小杰的嘴唇,轻轻拉开了距离。


小杰低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喘气,黑发下的耳根微微发红。


奇犽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耳朵。小杰礼尚往来地咬了咬他的锁骨。


片刻后,小杰闷声闷气地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奇犽哭成这样,感觉好新奇啊。”


刚刚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平静下来了只觉得有点丢脸,奇犽抱着他不吱声:“……”


小杰继续道:“以前庞姆和我说过,当时我还没办法想象呢,现在终于见到了。”他说着说着轻声笑了起来,“不过奇犽就算哭成那样也还是很好看。”




庞姆?


……啊……是说NGL皇宫的事情。




不过即使是这件事奇犽也不是很想谈论。小杰就算了,当着庞姆的面哭成那样,哪怕最终还是被这个内心温柔细致的女性安抚了,战争结束后再遇见她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更何况在这种场合谈论别的女人的名字,这个女人还和小杰约过会……他轻轻咳了一声。


小杰听话地转移了话题:“呐,奇犽,我说认真的,你那种表白方式真的太有误导性了,被误解真的不奇怪啊,之前我真的好伤心好难过的。”他轻轻咬了奇犽的脖子一口,“不要有第二次了好不好?”


“好。”他本来就乐于纵容小杰,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话出口声音带着爆发后的沙哑,尾音差点没能发全。小杰摸了摸他的喉结:“哭太厉害啦……风有点大,我们回去吧?”


奇犽现在根本不想松开他,闻言抿嘴不吭声,沉默地表示不愿。小杰哭笑不得:“如果一直在这待下去的话明天被居民看到就要糟糕啦……”


奇犽想了想,终于妥协,轻轻放松了手臂的力道,站起身来。小杰刚想去牵他的手,就见他转过身,微微弓下了修长笔直的脊背。


意思很明显。


小杰愣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奇犽你真是……”




他弯腰伏了上去,环住他的脖颈:“好任性哦……”




奇犽扶住他的膝弯,这些年已经能轻松推开六扇门的腕力让他无比轻松地把他背起来。他调整着姿势,不吭声地心想:要论任性,谁还能比你任性?


他直起身来,迈开了第一步:“你以为我没闻到你身上的血味?回去换药。”


声音还有一点点暗哑,不过已经全然恢复了平常的语气。


小杰顿时不说话了,半晌才嘟哝了一句:“是谁害的啦……”


奇犽终于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到现在才终于有了踩到实地的真实感:背上的重量与体温让他终于相信,这个偶尔任性自我的、温暖坦率得像个太阳的、永远都能拥有他没有的巨大勇气的人,终于属于他了。


不过,他也不否认其实他自己也很任性就是了。


他想小杰其实也未必不知道他自己有时候很任性自我,只是笃定哪怕奇犽心里再咬牙切齿最终也会选择纵容他。


就像奇犽其实知道自己也是一样的。


他背着他的恋人在细碎零散的星辰与灯光之下行走,温暖的体温从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像是背上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小杰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一直笑着在他耳边讲话;风哼唱着轻柔的和歌伴在他们身边,抚过他们的头发和带笑的眼睛,又向前行去。


人们永远不知道爱情会在什么时候降临,就像踩着滑板的十二岁的奇犽在莽莽的人海之中瞥见背着钓竿的十二岁的小杰的时候,心中只是划过了一丝对同龄人的好奇,丝毫没有想过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的心会逐渐系在这个人身上,再也取不下来;人们同样不知道爱情像个多大的奇迹。它让人软弱让人悲伤让人痛苦让人患得患失,让最骄傲的人卑微入了尘埃;可也让人勇敢让人快乐让人温暖让人学会珍惜,让他们为了彼此变成更好的自己。




“喂,我说你啊……”


“嗯嗯?”


“你现在,是不是和我一样了啊……”


小杰没有问是什么变得一样,只是笑着撑起了身子,在摇摇晃晃中把下巴搭在奇犽的头顶:“是啊。”




我希望你能如我一样。




会为了我珍惜你自己。




会如我爱着你一样,爱着我。










END.
















酒店前台小姐:?????!!!!!!奇犽·揍敌客背着杰·富力士回来的!两个人姿态亲密暧昧?!嘴上还都有红肿?!!!!!!天啊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两个人起来发现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不是)














后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终于写完啦!!!


喜极而泣。


回头看看其实剧情线真的相当没脑子,惭愧,可能全世界只有这么傻逼的我能写出这么没脑子的故事了……(。


OOC虽然很严重,不过还是希望喷轻点……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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